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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完整文本城南花落,君无归途》精彩片段
过后两个月的时间,叶岐扬整日不是在祠堂抱着宋漓的牌位发呆,就是对着宋漓留下来的东西,自言自语。
包括柳淑在内,没人能接近他的身边,他也没有上京赴任,赫赫有名的状元郎,一夕间成为众人议论谈笑的对象。
叶岐扬毫不在乎。
这日的阳光格外明媚,叶岐扬抱着“宋漓”坐在湖边的凉亭里,自虐一般,回忆着当初宋漓落水的场景。
“阿漓……”叶岐扬的眼皮有些抬不起来,却仍旧固执的想看清牌位上那个名字,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恍惚间,好像看见了那个一直朝思暮想的影子。
“阿漓……”叶岐扬的神色瞬间亮了起来,他知道,是宋漓终于原谅了他,来接他走了。
……
叶岐扬有些昏昏沉沉的醒来,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。
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有些许不一样,他有些吃惊地仔细拿到眼前端详良久,突然慌忙起身冲到水盆前。
水面映出的仍旧是他那副俊美的面庞,但却是他十四五岁时的模样!而且身上并不是曾经穷秀才的打扮,怎么看都是一身小厮的衣服。
叶岐扬心惊地环顾四周,这里没有一处是他熟悉的样子。
“叶岐扬!快起来!”门外忽然有人叫他,“王爷今日要上早朝,得快去准备早膳!”
王爷?
他记忆中唯一有印象的王爷,就只有永安王,那是宋漓的外公,难道……
“听见没有?再迟待会嬷嬷又要骂了!”外面人又在催促他。
叶岐扬一时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,他看了看水中,才刚刚十四五岁的自己,觉得或许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!
他不愿再想太多,也不想去追究这一切的真实与否,赶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,他现在只想去确定一件事!
叶岐扬跟着那小厮出去,观察整座宅子,终于确定这就是永安王府!
他心跳的厉害,既期待又害怕,迫不及待的拽住那小厮就问。
“我问你,永安王是不是有个外孙女,叫……宋漓?”
“大胆!”那小厮慌忙瞪大眼睛捂住他的嘴,紧张道:“县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?那可是咱王爷的掌上明珠!叫别人听见,不想活啦?!”
叶岐扬的瞳孔瞬间放大,神色也变得无比复杂,他愣了片刻,才抬手用双手捂住脸,深呼吸了一口气,眼睛有些发红地笑道:“嗯,我下次不敢了!”
不管这一切为什么发生,也不管他现在为什么会忽然在永安王当一个奴才,他知道宋漓还在,并且活得很好,这就足够了。
从前犯下的种种错误,他总算还有机会弥补!
阿漓,曾经欠你的,此生我一定会一点一点的补偿你。
那小厮见他这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,觉得他今天可能是脑子不太正常。
刚准备拖着他赶紧往前院去,一个老嬷嬷就提着一根长鞭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了。
“躲在这做什么呢你们!活干完啦?!”
“梁嬷嬷,我们马上就去干!”
那小厮拖着叶岐扬就准备跑,却被梁嬷嬷拦下,她盯着叶岐扬上下打量了半晌,勾起嘴角笑了笑:“你走,他留下。”
叶岐扬站在原地看着她,梁嬷嬷笑得一脸不怀好意:“你是新来的那个对吧?啧啧,瞧这模样长得……”
梁嬷嬷伸手就想去挑叶岐扬的下巴,却被叶岐扬厌恶的一把挥开,眼神冰冷的看她:“你做什么?!”
“哟呵,”梁嬷嬷见他居然敢是这种态度,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,“你到还挺硬气,敢这么同我说话!我今天就要你长长记性,看看你骨头有多硬!”
她说罢就想给叶岐扬一顿教训,叶岐扬刚想着怎么对付,就听见一抹熟悉又悦耳的嗓音,直直砸到他的心里——
“梁嬷嬷别动气了,你与一个下人计较什么?”
“县……县主……”梁嬷嬷瞬间收敛了脾气,毕恭毕敬的行礼。
叶岐扬的身体瞬间僵住了,他调整了半天呼吸,才敢转头看着来人的方向。
宋漓娉婷的身影撞进他的眼眸,晃得他有些站不稳。
这是才刚过豆蔻年华的宋漓,清澈的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明月。
一瞬间,想念、愧疚、悔恨,失而复得的喜悦,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网住。
宋漓将梁嬷嬷打发走,这才转身看叶岐扬。
而叶岐扬的眼睛从宋漓出现的那一刻开始,就再不能从她的身上离开片刻,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。
“阿漓?”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。
宋漓皱眉看着他,似乎对他这么亲昵的叫自己名字有些奇怪。
叶岐扬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,试探道:“你……不认识我吗?”
宋漓还未说话,祈珠先拦在了他面前:“你是谁?居然敢直呼县主的名字,一个下人,县主又为何要认得你?!”
宋漓让祈珠退下,只是不解的问他:“我们难道从前相识?”
叶岐扬的心顿时像被挖空了一块,是啊,他早该想到的,都已经重来一遍了,宋漓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。
他看着宋漓那张明媚秀致的脸,她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柔,只是眼里不再有他。
他回忆起他们当初相遇时,宋漓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,拿着他飞出窗外的诗作,有些羞赧的跑来问他,能否交个朋友?
那时候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,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考取功名上,宋漓就这么日日陪伴,让他享受了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。
叶岐扬的目光黯淡下去,如今的宋漓,贵为县主,与他近在咫尺,却又仿佛远隔天涯。
她不会再为见他的第一眼而心动,也不会再给他那样的陪伴。
叶岐扬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,压下心中的那份痛意,摇了摇头:“没有,可能是我记错了。”
宋漓看了他半晌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竟忽然问他:“我身边刚好缺一个侍卫,你愿意来吗?”
“愿意!”叶岐扬几乎是脱口而出,他的眼神都霎时间亮了起来,现在他没什么太多所求,只要能够呆在宋漓的身边,以后的事情,他可以慢慢来。
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,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之色:“阿……县主,最近天凉,你穿得这么单薄,”他说着就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。
祈珠却立马打断他:“哎哎哎,你干什么?男女授受不亲,你离县主远点儿!这像话吗?!”
叶岐扬的手僵在半空,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。
是啊,他怎么忘了,他现在不过只是个下人,居然做出这等亲密的动作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,以前他能做这样的事时,他不屑于去做,现在想做,却没了资格。
叶岐扬悻悻地收回手,低着头轻声说了句:“冒犯了。”
宋漓倒是没怎么在意,反倒被他这个自然的动作给弄得愣了一下,只微微笑了声。
“无碍,明日你就来我院中当值吧。”
说罢,她便带着祈珠走了。
叶岐扬凝望着宋漓远去的背影,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。
无论如何,他都得努力,走到宋漓的身边去……
叶岐扬原本听丫鬟说方静言去找宋漓了,怕宋漓又要对她做什么,折子都没看完就赶来了。
结果一来,却见有人扑腾在冰冷的湖水中。
方静言见到他来吃惊了一瞬,但肯定他没看见是她下的黑手,忙拦着他道:“夫君,姐姐落水了,我正要找人救姐姐呢。”
“宋漓!”叶岐扬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,立即就要往下冲,方静言却死死地抱住了他:“夫君不可啊!这湖水太冷太危险了!我这就去找人来救姐姐!”
“放开!”叶岐扬猛地将她甩开,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!
他将宋漓救了上来,此刻宋漓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,双眼紧闭,呼吸微弱,他的心头发紧,“宋漓,醒醒!来人,快叫大夫,快!”
话音刚落,他的眼眸突然狠狠一颤,只见怀里的女人竟一直在流血,不过须臾便浸染了她的衣裙,鲜血淋漓……
宋漓昏迷不醒,大夫来看,摇着头出去了。
她小产了,且以后不会再有孩子。
叶岐扬的脸色蓦然阴沉,方静言忽然哭了起来,语气听着像是非常自责。
“都怪我!姐姐虽然是走路不小心滑倒的,可是我明明就在旁边,却不能及时拉住她,而且,要是我动作再快一点,姐姐也不会小产了……对不起。”
话是这么说,她心里却格外高兴。
老天果然还是帮她的。
虽然这次没能除掉宋漓,却阴差阳错的除掉了她的孩子,没了孩子,宋漓还如何留住人心?
叶岐扬的眸里有些沉痛,毕竟,也是他的孩子。
“这事与你无关,你不用自责,你也才刚刚小产,别太累了,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方静言假惺惺的擦了擦眼泪,扫了眼半死不活的宋漓,什么都没说,转身笑着离开了。
不久后,宋漓苏醒,她睁开眼,却惊觉浑身疼痛,尤其是腹部。
她抿了抿唇,想要撑坐起来,却毫无力气。
“阿漓!”这时,叶岐扬刚好端着药汤进来,见到宋漓苏醒,忙扶着她慢慢坐起来,关切的看着她。
“你感觉怎么样了?刚刚煮好的药,先喝了吧。”
说着,他便端着碗要喂她,宋漓没力气拒绝。
叶岐扬见她把药都喝完,才犹豫着说:“阿漓,你别太难过了,把身体养好,孩子,我们以后还会有的。”
孩子?!
宋漓的瞳眸蓦然一震,愣愣的看着男人愧疚的面容,“你说,什么?”
她有过孩子了?
身上的疼痛再度泛上来,宋漓的脸色陡然更加难看,手指颤抖的抚上平坦的腹部。
这几个月葵水没来,她一直以为是重病的原因,没想到……
虽然即便真的有了孩子,凭她现在这样的身体,想要保住孩子,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可是,这毕竟是她期盼了这么久的骨血,她都还不知道,孩子就没了……
叶岐扬见宋漓满脸痛苦,伸手想安慰她,“阿漓,我们还年轻,孩子……”
“别碰我!”宋漓却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出声,狠狠的挥开了叶岐扬的手,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,眸里竟有几分恨意染上。
“叶岐扬,为何要如此待我,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啊?!”
她那么喜欢他,真心托付,他未高中之前,娘亲给她的攒的所有嫁妆,她都交付出来,为他撑起一片家,照顾他的饮食起居。
那么难伺候的婆婆,她日日恭敬伺候,她何曾对不住他?可他,他怎能如此凉薄的待她啊!
若是他不娶方静言,她的孩子,就不会死于今日了!
叶岐扬还是头一回见温柔大方的宋漓,这般失控,他的脸色一下冷下来,毕竟他始终是府里的主子,没被人这么下脸过。
念及她刚刚小产,他忍着道:“我如何待你了,你走个路都能脚滑跌进湖里去,是我救你上来,没了孩子我们都不好受,可你冲我发什么脾气?”
“什么?滑跌?”
“难道不是么,要不是静言说你落水,我听后立即救你上来,你还不知道如何!”
宋漓难以置信的看着他,她好端端的,可能会走着走着掉湖里么?!
如此简单的道理,他竟信了!
随后,她又嘲弄的笑了一声,眸底的失望达到极致,眼泪都流不出来了,“方静言流产的时候,你也是这么指责她的吗?”
她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比起方静言,她居然更恨叶岐扬。
真的好恨!恨他毁诺,恨他只见新人笑,不见旧人哭,恨他偏爱宠妾,将她彻底践踏!
叶岐扬被她这副冰冷又带着嘲讽的语气给激怒。
他将她从那么冷的湖水里救上来,又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她,怕她难过还好言好语的安慰。
结果宋漓却丝毫不领情。
叶岐扬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了:“看你如此牙尖嘴利,处处拉踩静言,看来你的身子挺好,我也没必要跟你再交流下去了,省的碍你眼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说罢,他起身便出去了,仿佛一刻都不想多呆。
宋漓听着木门合上的声音,紧紧地闭了下眼睛。
她轻轻的抚上小腹,心如刀割。
就在昨天,这里还有一个小生命,可是她都没来得及感受到他的存在,就彻底失去了他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眼睫低落在小腹上,“娘应该好好照顾你的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宋漓一声声说着道歉,心头如锥刺痛,巨大的痛苦将她淹没,一股再也抑制不住的腥甜翻涌上来,一口鲜红的血喷洒在被面上。
她的目光晃了晃,倒下去失去了意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,却不是叶岐扬。
而是她的表哥——陆允川。
他见她苏醒,立即用手背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,见没什么异常,才放心的松了口气。
“总算是退热了。”
宋漓没想到陆允川竟然会来,惨白的脸上,神色复杂,虚弱的出声,“表哥……”
“阿漓,”陆允川心疼看着她,只是一段时间没见,他这妹妹居然成了这副模样。
“你在这叶府,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?为何会病得这么重?”
宋漓的心一颤,却不想多说。
陆允川见宋漓神色痛苦,满眼失望的模样,更是心疼不已,却没有再多追问,心中却早将叶岐扬狠狠骂了八百遍。
“阿漓,其实我这次来,是有事情要同你说的。”陆允川抬手摸了摸宋漓的头,道:“你可知道你母亲的家世?”
宋漓的目光微动,“是孤女。”
娘亲是孤女,无人撑腰,所以走的早。
如今,她也算半个孤女,也是朝不保夕。
“不是的,”陆允川道:“你母亲并不是孤女,她真正的身份,是永安王的嫡女,当朝郡主!只是之前一直遗落民间,最近永安王才查明。”
“而你,是永安王唯一的外孙女,云华县主!”
“阿漓,你的外祖父在等你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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