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磐一战告捷,举国大庆。
然此次胜仗的英雄,安国摄政王自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。
一算日子已有三日,看着丫鬟端着没动过的饭菜出来,杨盈心情复杂。
“国公夫人。”两名侍卫将杨盈拦下,“殿下有命,不许任何人入内。”
“孤是任何人吗?”
杨盈声音洪亮,不怒自威。
时至今日她在国公府仍以“孤”自称,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诫国公府的这班下人,她现在是安国摄政王的夫人没有错,但她更是她自己,是梧国的礼诚公主。
两名侍卫面面相觑,不敢擅自拿定主意。
这时从屋内传来李同光冷漠的声音,“让她进来。”
得令,侍卫撤下了对杨盈的阻拦,低头迎她进门。
杨盈双手藏于宽大的袖口中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好,到底要以一副怎样的心情面对现在的李同光。
她个子娇小,即便气场十足,但是与高大挺拔的李同光相比,怎样都会落他一头。
然而这不争气的摄政王殿下,此时此刻浑身酒气,犹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。
他手里抱着任如意的灵牌,双眼迷离,嘴角却始终挂着自嘲的笑。
“李同光。”杨盈终是看不下去,“你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?”
“呵……”李同光轻蔑一笑,并不是针对杨盈。
他深知自己的脆弱与无能,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嘲笑她。
“你不难过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不说我师父,不说宁远舟,就说那个叫元禄的。”李同光紧了紧手里的灵牌,嘶哑的声音像是不知道已经大哭过多少场,“你很爱他吧?为什么他死在你的怀里,你可以那么快得救振作起来?”
提及元禄,杨盈立刻热泪盈眶。
她不是不难过,相反她难过的都快要死了。
只要一想起元禄那张充满朝气的脸在自己面前一点一滴血色殆尽,她就心如刀绞,痛不欲生。
她背过身去隐去脸的泪。
“人都死了,再难过又有什么用。你是个大男人,现在是安国的摄政王。你费尽心机与手段才站在了这个位置上,难道就打算一辈子醉醺醺的过下去吗?”
“呵呵……”李同光又轻笑起来,拿起身边的酒灌了几口。
“你真不愧是……真不愧是任如意带出来的好徒弟。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那么疼你了,你真是和她一般样子,一样的狠心,一样的冷血!”
“我不许你这样说如意姐!”杨盈愤怒地冲过去拎起李同光的领子!
她气这个不争气的家伙,怎么经历了那么多还长不大!如是这般,宁远舟,任如意,那么多人都白死了吗!
她恨自己骂不醒这个糊涂的家伙!都萌生出了打他的冲动!
但是当她对上李同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杨盈忽然心软了……
这还是第一次,光是从一个人的眼神当中就深切感受到绝望。
杨盈默默松开了手上的力道,她也很难过,失去挚爱的滋味她亲自尝过,还尝过两次!
但是李同光对任如意,究竟是怎样一份感情,或许她爱的还不够入骨。
一是郑青云不配,二是元禄来得太迟。
“李同光,让如意姐安息好吗?不要再让她担心了。”
她试着将任如意的灵牌从他怀中抽走,只是稍稍挪出了一些,他却顿时如惊弓之鸟颤了起来!
“不!不要!不要再把她带走了!求你!”
“李同光……”
李同光死死抱着任如意的灵牌,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“好好好,我不带她走,不带……”
杨盈投降了,好歹夫妻一场,就算有名无实各为利益,但看着这样的李同光,她心里也不好受。
“你不知道……你不知道……”李同光嘴里喃喃念着,像是说给杨盈听,也是说给自己听。
“我已经失去她三次了。第一次在六年前的那场大火,我挖了三天,挖出一副假的遗骨。第二次我亲手杀了她,亲眼看着朱衣卫将她燃烧殆尽。我不怪她一次次地欺骗我,只要她能回来。我会乖的,我真的会乖的……师傅……”
杨盈抱住他颤抖的身子,希望这样能给予他一点点的温暖。
“都过去了,李同光,不要忘了你是怎么答应远舟哥哥的,还有如意姐对你的期许。这样他们才没有白白牺牲。”
李同光蜷缩身子,将怀里的灵牌用力往胸膛又按了几分。
“杨盈,这次她连假的尸骨都没有为我留下……”
“如意姐向来喜自由,这样不受任何牵绊对她来说是最好的。我们……也要向前看。振作一点,好吗?”
李同光渐渐将头抬起,把目光转向了杨盈已经哭花了的脸上。
“原来……你也不是那么冷血。”
他苦笑一声埋进了她的怀里。
两个“遍体鳞伤”的人,曾经是敌人,现在也算不上朋友,此刻却互相依偎在一块儿寻求温暖。